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读伊沙的李白

□唐欣

杜甫在写到李白的时候发出感慨:“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对于很多伟大人物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宿命。但是说到李白,却是例外。也许是他太伟大了,又或者他还是代表了我们无数同胞最隐秘的梦想,他不但没有湮灭,反而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成了天才、诗歌和自由的象征。哪个中国人心目中没有李白的形象呢?谁又不能随口吟出他的几句诗句呢?但恐怕就是太热闹了,太有“光晕”效应了,李白又一直是个模糊的、变形的、简单化的、标签化的“神仙”。真实的李白,诗人的李白,人的李白,似乎还云游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现在,由青海人民出版社新近出炉的、著名诗人伊沙倾情创作的长篇小说《李白》,或许能够把他请回到我们身边,让我们看清他的音容笑貌,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体温,这对很多李白的后人和读者来说,不啻是一份重量级的、令人惊喜的礼物。

艺术的铁律是,将心比心,以血换血。只有天才方能识别天才,只有诗人才能理解诗人。由伊沙来写李白,好像正是上天的某种安排。他就生于四川(李白的故乡),成长于西安(唐长安,李白魂牵梦绕之地),36岁本命年时即有实验长诗《唐》(与《唐诗三百首》互文比照),也已有多部长篇小说问世(古代题材的就有《士为知己者死》和《曹操》,《李白》是其“河岳英灵”系列的第一部,还有《白居易》等正在写作中),这本书他酝酿多年,准备已久,光是参考书就有近百部之多。这些当然重要但也不太重要,关键是,伊沙自己,正是当代中国一位李白式的诗人。热爱李白,接近李白,并且完成《李白》,应该是他的内心要求,是其“天命”的一部分。这部心血之作当然值得我们期待。

《李白》写得飘逸,恰如“日照香炉生紫烟”“轻舟已过万重山”,读起来酣畅淋漓又荡气回肠,同时也写得实在,“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李白生平故事,从“丈夫未可轻年少”到“仰天大笑出门去”,从“天子呼来不上船”到“明朝散发弄扁舟”,历历在目又栩栩如生。历代诉讼纷纭的李白出生地之谜、身世之谜、几段婚姻与家庭之谜,他快刀斩乱麻,一举廓清,出乎意料又顺理成章,令人信服(我在此不便透露);李白经历中的众多师长友人,比方赵蕤、丹丘生、崔宗之、裴旻、魏万,还有阿倍仲麻吕和张旭、怀素等等,面目清晰依次浮现。而李白与同时代诗人的关系以及互相影响,也是大家最感兴趣、最为关切的问题,虽无今天的诗潮流派之别,但必有亲疏远近之分,李白与孟浩然,与贺知章,与王维,与崔颢,与高适,与王昌龄等人的交往、友谊和微妙隔阂,特别是与另一巨擘杜甫的深厚情谊,写得丝丝入扣,动人心弦。他也写到了李白一生追慕、鲁迅以为最得中国文化精髓的道教的某种境界(一般人,包括我自己知之甚少),益人神智。最精彩的是,他真的写出了恢弘的大唐气象,那是我们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时代,群星灿烂,五彩缤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是一本成长小说,也是一本世像小说,甚至像一本武侠小说,开阔,雄浑,有气势,有力量,充满了浩然之气。李白,平常又不平常,世俗又不世俗,这个一口川音,好酒好名,也不乏世故精明的男人,生逢盛世又到乱世,曾入朝廷又总是浪迹天涯、吟啸江湖,交游遍及皇帝贵妃公主乃至和尚隐士草民,忠心报国却误入永王幕府,甚至惨遭流放。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令人唏嘘并扼腕不已。这位目光灼灼的“雄俊士”,大家的好朋友,总的说来,还是性情中人里的天真汉,身上显露出汉族传统同西域文明的结合,此人的心胸,视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魔术师一样的文字功夫,全凭自我造就,无人能够企及(小说里的议论是:他的鬼脑子,世人实难解)。他的诗,看上去自然而然,理所当然,不得不然,别人只觉玄而又玄,神乎其神,却又不知其所以然,这就是不可索解的天才之谜,我们只能勉强以这是天上来的人解释。李白内在生命的舒展与奔放,堪称理想人生的标杆。而李白遭际的坎坷、无奈和不甘,也正如人类命运的缩影,是我们注定的、无法克服的“万古愁”。李白,是我们无法实现的梦,也是我们无法消除的“痛”。在此意义上,用李白来丈量一下我们的生活,是有意思的。在这燃烧的夏日,《李白》恰如月光,引我们仰首也令我们低头,带我们飞翔也让我们沉静,我们需要这样的书。

《青海日报》(年08月26日第8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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