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大佬站台的诗鬼李贺,被谁夺走了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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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梦文社,用诗文的力量构筑丰盈的心房。

中唐时期,诗人辈出,流派各异,精彩纷呈。元稹、白居易、李绅倡导新乐府,张籍、王建也有“张王乐府”蔚为大观,韩愈、孟郊创立了奇崛诡怪的韩孟诗派,柳宗元、刘禹锡也以鲜明的个性创造了许多经典。这些诗人,享年四十多岁到七十多岁不等,大多在政治上起起伏伏,有低谷也有高峰。但除了他们之外,中唐还有一位不可忽视的大诗人。他如一颗流星,短暂照亮夜空,在群群繁星中,光彩熠熠,倏忽坠落,好似一首悲壮的史诗。他就是李贺。

李贺,论身世,超过上述一众诗人。他是唐高祖李渊的叔父李亮的后裔,是唐宗室。论相貌,他与众不同,自幼体型削瘦,两眉相连,指爪细长,体弱多病。论年龄,他只活了二十七岁,根本来不及主宰一个文学时代。论才华,他的天赋可能超越了中唐其他所有英杰,他年纪轻轻,就用一首《高轩过》,让韩愈和皇甫湜等文坛前辈佩服不已,引为小友;他和李白、李商隐并称唐代三李,号称诗鬼,在诗歌史上能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诗魔白居易并驾齐驱。论诗风,他虽春秋不富,但却开创“长吉体”,特立独行,以乐府为主要体裁,极尽天马行空的想象,把神话传说、妖魔鬼怪、自然奇观等熔铸于一炉,驰骋鬼神一般的才思,创造出光怪陆离的涩硬境界。

李贺为什么会在诗歌艺术上走这样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一方面,他生来体弱多病,性格纤细敏感,生活穷困落魄,这使得他心怀一种难以抹除的忧郁,只有日日苦吟,排遣悲愤,当一个人一心作诗,钻研诗艺时,他就可能走上一条极端的道路,偏离前人开辟的一切领域,寻找一片新世界。据说,李贺常常一大早就出门,骑着一头驴,驴背放着一个锦囊,李贺在驴背上苦思冥想,一旦灵光乍现,有一两句妙语,就急忙记录下来,投到锦囊中,这些都是吉光片羽,将来必有登场时机,织成天机云锦。每次回到家,李贺的母亲看着儿子憔悴的样子,都会责怪他是在呕心沥血。

锦囊盛诗、呕心沥血的结果,就是一批惊世骇俗的秀句。“黑云压城城欲黑”“雄鸡一声天下白”“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等等,句法神出鬼没,意象惊心动魄,辞藻出人意表。

另一方面,李贺的仕途屡遭打击。在古代,即便是李贺这样个性特异、才华卓越的天才式人物,也要考科举,走仕途。李贺想考进士,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不知是有人嫉妒,还是有人陷害,朝廷竟然不许李贺参加考试,仅仅因为李贺的父亲名叫李晋肃,晋与进同音,所以李贺要避父亲的讳,就不能参加进士考试。这显然是一种谬论,韩愈曾写过一篇《讳辩》,为李贺鸣不平,他引经据典,证明这种避讳的理由是不成立的,还颇为讽刺地说,如果按这样的理论,如果一个人的父亲名字有“仁”字,那这个儿子还不能做人了吗?

然而李贺终究未能科考,他的一生也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无法实现抱负,无法养家糊口,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写下一首首哀怜身世,抨击社会的奇诗。他不仅慨叹生不逢时的苦闷,抒发对理想、抱负的追求,更对当时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和人民所受的残酷剥削有所反映。可以说中唐的几乎所有政治和社会问题,都在李贺的诗中有所反应。

李贺的诗,固然以奇崛鬼怪的为多,但也有一些阳刚昂然的,词句豪放如盛唐之音者。《南园》其五就是其中的代表。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诗的首句,当头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疑问。堂堂男儿,为什么不佩戴吴钩?吴钩,是春秋时期吴国一带所造的弯刀,锋利尖锐,是强大武力的象征,为后人反复描写。如屈原《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杜甫《后出塞》“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李白《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王昌龄《九江口作》“鸷鸟立寒木,丈夫佩吴钩”,辛弃疾《水龙吟》“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从这些诗词中我们能看出,吴钩是少年的象征,是阳刚气概的象征,是豪侠的象征,是爱国从军的象征。然而这些诗人所写,或是赠吴钩,或是佩吴钩,或是操吴钩上阵,或是看吴钩感慨,他们手上都有兵刃,都曾经掌握过或正在掌握着自己的命运,都曾为国效力,实现个人价值,或者有这样的机会。但李贺呢?他没有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经历,甚至连这种可能都没有。所以他才产生疑问,这疑问背后是愤懑,是对命运的控诉。别人都能,我独不能,这是为何?李贺生在中晚唐,但却喊出了盛唐才有的尚武精神的强音,尚武只是表面,真正的内涵是他对社会制度的抗争。

第二句,承接上句而来,作者抒发自己内心的抱负。如果作者能上阵杀敌,他一定要收复失地。这一方面是泛泛而写古往今来的边塞战争,另一方面也是针对中唐严重的藩镇割据而发。这充分表现出李贺关心现实,渴望建功立业,实现个人价值,为国献身的精神。这种个人价值和社会使命的统一,也是盛唐才有的风貌。无论杨炯、李白、岑参,他们渴望出塞,是想达成个人的梦想,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会为国家做出贡献,而到了中晚唐,许多士人,如大历十才子,斤斤计较于个人名位,追逐功名利禄,甚至只求安逸温饱,境界与李贺何啻云泥之判。

第三、四句,作者的悲愤慷慨之情还未消歇,他转一笔,请来了一个“旁观者”,让他分享自己的心情。他说,请你上凌烟阁看一看,凌烟阁上二十四功臣,有哪个万户侯是穷酸书生?唐太宗为了纪念与他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的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上画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这些功臣当然不可能全是武将,诸如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杜如晦,都是文臣,但文臣不等于书生。文臣也可以经纶大业,运筹帷幄,内可固本安邦,外可参谋军事、擘画外交,他们胸有文韬武略,并能在广阔的历史舞台驰骋才华,那岂是只会愁眉不展地苦吟的穷困诗人所能比?

从表面看,“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与“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意思相近,都是表达重武轻文的思想,实则不然。杨炯的诗,孕育于初盛唐国家武功鼎盛时期,全民都怀着慷慨激昂的心情想要从军报国,那是一种正面的,积极的精神。而李贺这里,更多的是对社会压抑人才、朝廷制度僵化的不满和控诉,他的疑问和反问,语气极为强烈乃至激愤,这其实是在自身价值幻灭之后破膛而出的偏激之语。

短短一首绝句,作者用了三处疑问或反问,还有一处“请君暂上”的祈使句,这类句式使得诗歌情感从始至终欧非常强烈,悲愤高亢。过刚易折,李贺写下如此痛切心扉的诗歌,也难怪他英年早逝了。当国家和个人的命运都陷入危机,而他无能为力时,李贺心中便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深刻的忧虑。这种忧虑,是理解李贺的一把钥匙。李贺死后,杜牧为他的诗集作序,李商隐为他写传记,纷纷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悼念之情。然而,李商隐所写《李贺小传》,只记录了一些关于李贺的传说异闻,例行公事一般地发了一通怀才不遇的老生常谈;杜牧所写李贺诗集序,只是天花乱坠、蜻蜓点水式地描绘了李贺诗的语言风格和意境,对李贺诸多内容深刻的诗篇,未加点评,让人觉得杜牧根本没读过几首李贺的作品。他们都没有理解,没有挖掘出李贺的精神内核,没有真正明白李贺怀才不遇的根本原因,没有领悟李贺诗歌中的不朽思想。

以李商隐和杜牧这样青史留名的诗人,都没能正确判断李贺的价值,才士之遇,难矣夫!愿千载以下,有知音者,展卷通读长吉歌诗二百首,歌之哭之,告慰天才的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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