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一口气,一代宗师

一直很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如果说李安最拿手的是展现欲望,那王家卫最拿手的应该是利用“时间”展现人世间诗意的哲学。《一代宗师》讲的是广东佛山人叶问(梁朝伟饰),年少时家境优渥,师从咏春拳传人陈华顺学习拳法,师傅“一条腰带一口气”的告诫,支持他走过兵荒马乱、朝代更迭的混乱年代,最终将咏春发扬光大,传至世界的故事。因为电影中存在插叙的手法,我先按照时间顺序捋一遍情节:

如叶问所言,如果将人生比作四季,40岁以前他都处在春天。年时任中华武士会会长的宫羽田有意隐退,到佛山精武会找人搭手。金楼是销魂处,亦是一片英雄地,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一干佛山好手在金楼败给宫羽田的大徒弟马三后,叶问被推出代表南方拳手与宫羽田过招,叶问妻子张永成没有反对,只说男人到了40要做有把握的事,自己将带着孩子回娘家。宫羽田在东北的老朋友及其师兄李存义都不赞成这场比试,因输了丢人,赢了被人说欺负小辈,宫羽田乃真英雄表明此行是为了给小辈出头的机会,造时势,造英雄。在金楼宫羽田手持一张象征中华武林的圆饼问叶问“拳有南北,国有南北乎?”叶问以“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说明南拳不止可以北传还可以传向世界,在境界上胜了宫羽田。这一切都被宫羽田的女儿宫二看在眼里,于是松拜帖向叶问讨教,宫二身怀宫家六十四手,千变万化,但叶问并不占下风,后因拉住宫二不致其落下楼梯而略输一招,此时二人已擦出火花,书信(一言既订,万山无阻)往来不断,叶问做了御寒的大衣决定再上东北见识高山(宫家六十四手)。

年10月,佛山沦陷,叶问的人生从春天跌倒冬天,两个女儿相继死于大饥荒,朋友零落,他还不得不卖掉了准备去东北穿的大衣,只留下一颗扣子,此时叶问才发现最难越过的高山原来是生活。

叶问雨中打斗

年,马三投日,自知命不久矣的宫羽田以讨论老猿挂印的关隘为引子劝马三回头,马三未能领悟并在过招时重伤了宫羽田,宫羽田不久便去世,宫二铁了心要为爹爹报仇,无奈马三言其已经许了人,没资格找马三报仇。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所以宫二奉了道,发誓不嫁人,不留后,不传艺,是年大年夜,宫二与马三在火车站进行了一场恶战,宫二胜出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年大年夜,叶问找到了在香港开诊所的宫二,说明了因战乱而没能到东北,表明自己还想看看高山—宫家六十四手,宫二说明了情况,她的仆人福星告诉叶问宫家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其意在只因他去找宫羽田的师兄李存义,叶问临走将卖掉的大衣上留下的扣子留给宫二做个念想,叶问找到李存义,二人过了内功,李存义跟叶问讲了一门里的面子和里子之说,我个人觉得李存义是宫家的里子,跟面子可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约定,叶问注定没见到李存义的六十四手。

年,宫二诊所停止挂牌,叶问,宫二两人在大南茶馆见最后一面,二人吐露心声,宫二临走向谈到了宫羽田提及的武学三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并坦言自己是见不了众生了。

年,宫二病逝令叶问回忆颇多,想起了想说但没说出口的话,想起了孤苦无依的妻子张永成,回头无岸,他还是往前踏出一步,去香港传艺。

年,妻子张永成病逝,叶问终生未再踏足佛山。叶问收徒从不挂招牌,并把咏春从香港传向了世界。

宫二素净绝美,与金楼女子形成反差

整部电影的主要情节就是这样,电影的布景,音乐,演员的一颦一蹙都很有韵味,说值得一帧一帧的看一点都不夸张。我前前后后看了4遍,仍不敢说已然吃透电影的精华,下面跟大家聊聊三个主要人物的性格,叶问,宫二,宫羽田,完全是一家之言,感兴趣的可以一起探讨,权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无关演员本身的性格。

按照剧情顺序先说宫羽田,宫羽田可以说是正义,大气,慈爱的化身,找叶问搭手是为了给他出头的机会(给炉子里添一根新柴),以自己的名声成全小辈不可谓不大气;带亲闺女逛堂子,“这天底下的事你不看它就没有了?”,“带你来是为了求个始终,让你看看爹是怎么退下来的”…这些都是慈爱的表现;最后是正义,这点是相当重要的,以宫羽田在东北的影响力,如果他选择投靠日本那么日本在东北的统治将会更加顺利,但是他却为了劝自己的徒弟回头而与世长辞,夫英雄者,为国为民。当然宫羽田的事也告诉我们广大男同胞,想要有话语权得有几件能拿出手的“小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主事中华武士,撮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忘了在哪见过这么一句话“人不是完全靠信仰为生的,活得现实一点不丢人,当你还有精力和创造力时,一定不要去某些人的人性上赌一把。”在叶问战胜宫羽田后,宫羽田叮嘱叶问“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这和叶问家里妻子给他留灯,金楼的灯叔以及叶问师傅对他凭一口气做人的叮嘱遥相呼应,说明叶问是宫羽田承认的人,说明中华武术在一代代传承过程中精神没有流失。

接下来是主角叶问,《后汉书·朱浮传》中对宗师的释义为,指在某专业领域成就非凡上受人尊崇而可奉为师表的人。我理解为非凡的成就和高尚的人品缺一不可。不同于《东邪西毒》的是王家卫在《一代宗师》里的思想是入世的,《东邪西毒》;里讲山的那边还是山,《一代宗师》里说“我就是想见识一下高山,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叶问是入世的,跟宫羽田比试想法之前从侧面跟形意拳和八卦拳的代表人物都交过手,并且胜出,在境界上胜过宫羽田后名声大躁,当然也引出了宫二的挑战,注意这里宫二代表的是宫羽田的六十四手,因为二人擦出火花的原因叶问没有尽阅六十四手且为了救人略输一招。后来因战乱没能北上继续讨教宫家六十四手,反因战乱知交零落,家产被占,生活窘迫但拒绝为日本做事。在经历与宫二和妻子分别后,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从此断离舍,武学三种境界他早已见过自己,一生经历光绪,宣统,民国,北伐,抗日,内战,也算是见过天地了,最终在香港不挂牌收徒,将中华武学精髓发扬光大,传至世界各地,乃是见了众生,方成一代宗师。

最后是宫二,宫二的命运在她一开场要为父亲找回面子时说的“我成不了像我爹那样一天一地的大英雄,我只图一时,不图一世”时便已经定了。宫二,宫若梅,性格内柔外刚,快意恩仇。后半生活在复仇和病痛中,与叶问书信往来的那段时间可能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一言既订,万山无阻”,“郎心自有一双脚,隔山隔海会归来”。二人有情有义,但现实中宫二要为父报仇,不嫁人,不传艺,叶问也有自己的家庭。年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宫二吐露了心声:我在最好的时候碰到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宫二说让你我的恩怨像一盘棋一样留在那,叶问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你我之间从来都没有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宫二和叶问之间差了一个转身,差了马三没理解的老猿挂印的关隘:回首。宫羽田叮嘱她不要报仇就是担心她执着于报仇而没了自己的生活,但是彼时宫二已经回不去了,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最终宫二悟得时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宫二大年夜战马三

电影横贯了从光绪到内战等众多历史时期,在表现离别时多用摇摇晃晃的水中倒影的形式,宫叶二人在大南茶堂分开时是如此,叶问回忆满面泪痕的妻子和远去的宫二时也是如此,寓意动荡的社会时局下,个人的命运如同蝼蚁般漂泊不定,但是无论经历什么都要坚持自己的信仰,留一盏灯,存一口气,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一代宗师,最后愿看到这篇文章的每一位读者都能遇到那位久别重逢的人,有眼前路可走,有身后身可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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